家族会议散场时,沈曼云被保安架着往外拖,经过沈清棠身边时突然剧烈挣扎。
她染着酒红色甲油的指甲擦过沈清棠手背,带出一道红痕,却被傅景行眼疾手快地护到身后。
“小杂种!你等着——”
“曼云姑姑。”沈清棠歪头,眼尾还挂着方才对沈明远说话时的温柔弧度,“爸说过要送你去老宅静养,那里有奶奶种的蓝雪,最适合平心静气。”她故意加重“静养”二字,看着沈曼云瞳孔骤缩,被保安拖出门的动作都顿了顿。
直到电梯门闭合的“叮”声响起,沈清棠才垂眸看向自己手背的红痕。
傅景行掏出手帕要擦,却被她反手握住手腕。
温热的掌心贴着他脉搏,她仰头笑:“景行哥哥,我是不是太心软了?”
傅景行望着她眼底流转的光,忽然想起昨夜她窝在沙发里翻旧报纸的模样——泛黄的新闻上,沈曼云举着“爱心妈妈”奖杯接受采访,标题是《沈家千金用百万善款温暖孤儿》,而底下一行小字是“善款实际用于海外购房”。
“清棠从不会心软。”他替她理了理被扯乱的发梢,“你只是要她自己把绳子套在脖子上。”
沈清棠弯起眼睛,把脸埋进他大衣前襟。
羊绒面料带着他身上的松木香,混着窗外飘进来的雨丝凉意,像层温柔的保护壳。
她轻声说:“奶奶走前说,要我给沈家留体面。
可体面是自己挣的,不是别人给的。“
三日后的午后,沈清棠端着咖啡穿过走廊,听见转角处传来刘秘书的声音。
“王总那边说,今年慈善基金会的爱心人士评选,咱们集团有三个名额。”刘秘书翻着平板,“沈小姐您肯定是要报的,还有沈知夏小姐......”
“刘秘书。”沈清棠端着咖啡杯的手顿了顿,像是刚发现他们,“是在说慈善评选的事?”
刘秘书慌忙站直:“沈小姐,我正和陈助理核对名单。”
“爱心人士啊......”沈清棠咬着吸管,目光扫过走廊墙上沈曼云去年的慈善晚会照片,“要是姑姑也能入选就好了。”她低头搅着咖啡,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,“上次家族会议她哭着说想悔改,说不定这个机会能让她真的变好呢。”
刘秘书的笔尖在平板上点了点:“沈曼云小姐......她之前的慈善记录......”
“就当给家人一个机会嘛。”沈清棠把咖啡杯递给路过的保洁阿姨,转身时珍珠耳坠晃了晃,“刘秘书要是方便,帮我和基金会提一句?
就说我希望姑姑能参选。“
她没看到,刘秘书望着她背影时,指尖在平板上快速划动——一条消息已经发到了沈曼云的私人邮箱:【清棠小姐提议您参与爱心人士评选,需近期慈善相关证明】。
沈曼云在老宅的雕花窗下捏碎了第三块桂花糕。
她盯着手机里的邮件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三天前在会议室的羞辱像根刺扎在喉咙里,可此刻这封邮件却让她心跳加速——爱心人士评选的奖杯能让她重新站在道德制高点,那些被陈浩然供出的事,说不定能被“热心公益”的光环盖住。
“陈医生。”她按下通话键,听着那边传来消毒水的背景音,“帮我伪造一份高危妊娠证明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,传来陈浩然的叹息:“曼云,你现在还想搞这些?
上次的事差点......“
“就一次!”沈曼云抓起茶几上的蓝雪枝,花瓣簌簌落在真丝睡裙上,“只要拿到这个奖,我就能以慈善大使的身份参加基金会晚宴,到时候......”她声音放软,“浩然,我知道你怨我,但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医疗器械碰撞的脆响,陈浩然的声音低下去:“你要证明什么?”
“证明我这些年资助的孤儿院......”沈曼云望着窗外被雨打落的蓝雪,突然笑了,“证明我沈曼云,才是沈家最有爱心的人。”
深夜十点,沈宅顶楼的露台。
沈清棠倚着汉白玉栏杆,望着老宅方向忽明忽暗的灯光。
傅景行披着外套走过来,见她正盯着手机里的监控画面——画面里,沈曼云正把一沓文件塞进保险箱,陈浩然在旁边擦汗。
“她还是选了这条路。”傅景行把外套披在她肩上,指尖碰到她耳后一颗极小的黑点——微型摄像头。
沈清棠转动着腕间的翡翠镯子,内侧露出半枚银色芯片。
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,她偏头看向花园角落,林晓薇正假装浇花,余光扫过墙上的摄像头后,悄悄摸出手机。
“阿杰的车应该到了。”她望着远处路灯下停着的黑色轿车,车牌被雨雾模糊成一片,“有些东西,该见光了。”
风卷着雨丝扑来,她裹紧外套,却没注意到露台角落的绿萝叶轻轻晃动——那里,一枚和她耳后同款的摄像头,正忠实地记录着一切。
深夜的市立医院走廊泛着冷白的光,阿杰贴着墙根猫腰前行,橡胶鞋底在防滑地砖上没发出半分声响。
他手腕上的智能手表闪了闪,林晓薇的消息跳出来:“七楼妇产科档案室,摄像头第三排第二个是坏的,陈浩然五分钟前进去了。”
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,阿杰摸出微型开锁器插进档案室门锁。
锁芯转动的轻响混着远处护士站的电话铃声,他侧耳听了听,确认无人靠近后迅速闪身进去。
靠墙的铁皮柜半开着,陈浩然的白大褂搭在椅背上,沈曼云正踮脚从最高层抽病历本,酒红色卷发扫过柜顶的积灰。
“动作快点。”她把一沓新生儿档案拍在桌上,指甲敲了敲“宋小芸”的名字,“把这个早产儿的出生日期改到三个月前,再伪造个高危妊娠诊断书。”
陈浩然推了推眼镜,钢笔尖悬在病历纸上发抖:“曼云,这些都是有存根的……”
“存根?”沈曼云突然笑出声,涂着珊瑚色口红的唇咧开,“你忘了三年前那家孤儿院火灾?所有档案都烧没了。”她扯过他的手按在公章上,“等我拿了爱心奖杯,基金会的拨款够我们去马尔代夫买栋海景房——”
“咔嗒”。
阿杰藏在档案架后的微型摄像机红灯亮起,沈曼云的话卡在喉咙里。
她猛地转头,只看见一排落灰的《妇产科学》精装书,书页间夹着的病历纸被风掀起一角,像只苍白的手。
“是通风口的风。”陈浩然擦了擦额角的汗,钢笔在病历纸上洇开墨点,“赶紧弄完,我值夜班的同事半小时后查房。”
沈曼云盯着他颤抖的手,忽然抓起桌上的修正液,对着“宋小芸”的出生年月狠狠涂了三道。
白色液体顺着纸张纹路晕开,像道狰狞的伤疤。
与此同时,二十公里外的沈宅顶楼,沈清棠正盯着手机里的实时画面。
傅景行端着热牛奶过来时,正看见她指尖在屏幕上轻点,把“伪造病历”“篡改日期”几个关键点圈出来。
“阿杰的设备很稳。”她仰头喝了口牛奶,喉结动了动,“前世这时候,她也用同样的手段骗了奶奶的临终捐款。”
傅景行在她身侧坐下,看着画面里沈曼云涂抹修正液的动作,想起前世葬礼上那女人哭到晕厥的模样——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沈老夫人的去世悲痛,只有沈清棠知道,她是在哭没能拿到那笔慈善基金。
“上传吗?”他问。
沈清棠点了点屏幕右上角的云图标,晨光已经爬上窗棂:“等他们把最后一份文件锁进保险柜。”
凌晨五点十七分,阿杰的消息准时弹进来:【已获取完整影像,陈浩然在销毁U盘,沈曼云戴了三条金镯子。】
沈清棠对着镜子理了理珍珠发夹,指尖在手机键盘上快速敲打:“@沈氏集团慈善基金会@市卫健委关于近期爱心人士评选的相关材料,现提供一份真实影像供核查。”
发送键按下的瞬间,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过,撞落了窗台的蓝雪花瓣。
网络的沸腾比预想中更快。
上午九点,沈清棠的微博评论区已经被挤爆:“这女的在医院改病历?慈善奖杯是用假怀孕骗来的?”“沈氏集团的慈善项目原来都是假的?”“沈清棠刚进沈家就爆猛料,这是要掀桌啊!”
赵律师的电话几乎同时打进来:“沈小姐,市卫健委和警方已经介入,现在去沈宅抓捕沈曼云小姐......”
“我和你们一起去。”沈清棠挂了电话,转身对傅景行笑,“景行哥哥,帮我挑件鹅黄色的连衣裙好不好?要让某些人,看看什么叫光明正大。”
沈宅的雕花铁门被警车撞开时,沈曼云正对着镜子戴珍珠项链。
她听见警笛声的瞬间,手里的项链“哗啦”坠地,珍珠滚进沙发底,像她这些年精心维持的“慈善女神”面具。
“沈曼云女士,你涉嫌伪造医疗文书、挪用慈善基金......”
“不可能!”她踉跄着后退,后背抵上冰凉的墙,“是沈清棠!是她......”
沈清棠站在警察身后,鹅黄色裙摆被风掀起一角。
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珍珠,指尖擦过沈曼云发抖的手背:“姑姑,你总说我是野种,可野种挖出来的真相,比真千金的眼泪还烫。”
沈曼云被戴上手铐的刹那,突然扑过来抓她的脸。
傅景行侧身挡住,沈清棠却不躲不闪,任她的指甲在自己锁骨处划出红痕——那道红痕下,藏着前世车祸时碎玻璃扎进肉里的旧疤。
“你到底是谁......”沈曼云被警察拖向车门,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......”
沈清棠望着她染成酒红色的指甲,想起前世暴雨夜,也是这样的指甲,在她手腕上抓出血痕后,把她推进车流。
她踮脚替沈曼云理了理被扯乱的头发,轻声说:“我是你藏在阴影里的影子,现在,该见光了。”
警车鸣笛远去时,沈宅的老管家捧着蓝雪走过来:“小姐,老宅来电话说,太太们约了明早的茶话会,说要给您接风。”
沈清棠接过蓝雪,花瓣上还沾着晨露。
她望着远处被警车碾过的水洼,水面倒映着老宅飞翘的屋檐——那里,有更旧的秘密,正等着被阳光晒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