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站起身,“陛下如何来了?”
语罢,便要屈身行礼。
皇帝抬了抬手淡道:“不必。”
目光却落在了攻玉的身上。
攻玉极为尴尬的顶着两人的视线,缓缓支起身,对着皇帝弯下膝,声音几不可闻:“给陛下请安。”
皇帝亦道:“起来。”
他掀袍四平八稳的往矮榻间倚坐下来,大有一副欲要在此长谈的架势。
攻玉见状想张口,但想了想,还是合上嘴,往旁边儿一站,一言不发。
皇后在皇帝的身侧坐下,她温和道:“陛下朝事繁忙,但也要为龙体康健着想。”
皇帝“嗯”了一声:“朕躬甚安。”
攻玉咬了咬唇才忍住,没当场扑哧一声乐出来。
皇帝这人,平日里说话常有让人哑口无言的功夫,皇后愣了愣,面色变得有些苍白。
人逢喜事精神爽,她如今看待皇帝都多了几分好脸色,想来看一眼少一眼,往后也不必担忧他常在昭阳殿扰她清净。
皇帝若是不在,出逃便轻松了许多。
她在心中盘算着,却没注意到皇帝的眼珠转到她的位置,正幽幽的定住。
皇后咳嗽了一声,“陛下已是半月有余未曾关照后宫的姊妹们了,皇嗣繁衍,方是稳固社稷的根本。”
皇帝这会儿倒是不着急讲话了,他指节托起雕花几子上头的甜白釉圆融盖碗,慢悠悠的抿了一口。
他夸了一句,“好茶。”
皇后莞尔一笑,轻柔道:“陛下若是喜欢,臣妾以后常备着些。”
皇帝搁下茶盏,不轻不重的一声响,听的人心头一颤。
他神色如常的启唇:“怎么把她叫过来了?”
皇后道:“听闻妹妹醒了,臣妾忧心甚重,方才让妹妹来宫中同臣妾说些体己话。”
皇帝闻言,挂起一丝笑意,“这么说,皇后与贵妃倒是一片姐妹情深。”
他不再与皇后交谈,径直站起来,踱了几步到攻玉的身前。
隐隐约约的,攻玉透过白纱看到他的身影愈发接近,浑身一激灵,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些。
皇帝指尖搭在极其柔顺的料子上,将她的斗笠捻开一条缝隙,略弯了弯腰,对上她的双眼。
攻玉目光里猝不及防落了这张脸,讷声:“…陛下?”
皇帝声音低低的,以仅她一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她,“痊愈了便管不住自己的腿了?”
不过皇帝也不想听她怎么回,掐住攻玉的腕摁了摁,朝着皇后一颔首,“时候不早了,皇后早些歇息。”
皇后欲言又止,“陛…”
最后还是咽了回去。
攻玉一路被半拽不拽着出了坤宁宫,险些绊在雪里,她急急道:“陛下别拽了!”
皇帝淡声:“摔不着你。”
攻玉被这样拖着着实不好受,再论他腿长迈的步子大,如今不让着自己,压根跟不上他。
于是攻玉接着惨兮兮道:“我不舒服,陛下。”
皇帝这才“哦?”一声,停住身子,回眸上下扫视了番她,似笑非笑:“贵妃不是已大好了?还有心思去坤宁宫喝茶。”
攻玉哪里知道他抽的什么疯,但眼下也不是说话的地儿,心一横钻到皇帝怀里蹭了蹭,“陛下别气了,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皇帝一顿,稍显满意的将她的面纱拂开,捏了捏她的颊肉,突兀地问:“冷么?”
攻玉身体不冷,但心的确是有些发颤的冷。
怎么皇帝在她面前总是阴晴不定的,攻玉心中腹诽片刻。
她面不改色的继续将脸埋在他的胸口,闷声:“冷。”
皇帝就着这个姿势,手放在攻玉臀肉上使了力,将她整个人以一种摆弄小孩儿的模样抱在了怀里。
他颠了颠她,“走罢。”
攻玉一脸懵然的勾手挂在皇帝的脖颈处,求生欲使然,她勾的非常紧,斗笠有些碍事的在皇帝的脸上碾了一道薄薄的红痕。
雪早已停了。
身后远远的跟着许多太监侍从,皆未靠近,攻玉讪讪阖上眼,她实在是猜不透皇帝心里的想法。
哪能让她猜到呢?皇帝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,上头钻满了孔。
恐怕若是想知晓,应将他的心剜出来才是。
今日天色不好,雾霭笼在其上,濛濛间几滴雨破空而落,丝丝打在大地,虫子都自青色里钻进砖,拧爬于潮润黏腻的土壤。
攻玉被他抱进了内寝。
两扇殿门被太监合起来,窗关的严实,一丝光亮都不透,仅剩几根烛灯轻飘飘的燃,幽幽的晃。
榻间,皇帝俯身在她耳侧,“皇后同你说什么了?”
攻玉心下这才知道他想做什么,她挣扎着爬起身子,同他对视。
漆黑黑的一片,聊胜于无的火苗忽闪忽闪,“啪”的一声轻响,灭了。
如此几息,攻玉放轻了声音,壮起胆子诚恳道:“陛下,您已年近而立了。”
皇帝隔了一小会儿,冷嗤,“你是觉得朕老了?”
“怎么会,陛下自然是春秋鼎盛。”攻玉从善如流的接。
“所以?”
“所以…,陛下膝下无子,总也不是个事儿,是不是应该临幸一下其他姊妹?”
长长说了一大串话,攻玉松了口气。
可殿内却只剩下两道交缠在一起,分不出你我的呼吸声。
“陛下?”攻玉甚至有些怀疑皇帝没听清。
“柳攻玉。”皇帝唤了一声她的名字。
攻玉道,“是我。”
下一秒,攻玉的左肩被一只冰凉的手死死箍住,她“嘶”了一声,听见皇帝笑了一下,“你要我和别人生子,欢好?”
“可开枝散叶巩固国......”
嘴唇被死死堵住了,攻玉的气息变得急促了起来,她推了皇帝一把,手腕便也失了自由。
隔了许久,皇帝放开了她,指腹搭在她的唇畔反复摩挲,“浑身都是软的,偏生这张嘴倒硬。”
攻玉极为莫名其妙的盯着他掩在漆黑低下的手指,低头一口咬下去。
皇帝骤然一痛,但更多的却是酥麻的痒意。
攻玉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患了什么疯病,她分明也并未惹他,连态度都软和顺从许多。
自己这么宽容大度,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?